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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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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

東城傳國院子是歧州較早開發的地產項目之一,之前土地使用權到期,被西林房地產競得開發權,同年六月開盤發售,目前入住率已達到40%。

即使是最小的戶型也要六百多萬,周煙要去的這套是樓王,暫無參考售價。

出租車停到小區門口,周煙刷卡進小區。2303,她走過太多遍了,閉著眼都能摸到一樓大廳的門禁器。

進了門,浴室傳來水聲,她把包放下,脫了鞋,光著腳往浴室走,拿起毛巾,給淋浴的那個身體輕輕擦背,面對他滿身的疤,也沒有半點反應。

這世上應該沒人比她更熟悉這些疤。

背對著他的人轉過身,任由她擦身,問道:“現在幾點了?”

周煙張了張嘴,說:“八點。”

他又問:“幾點了?”

周煙還是答:“八點。”

他一把攥住她的手腕。

她手痛,不自覺松了手指,毛巾掉了下來。

“撿起來。”他放了她,退開兩步。

周煙蹲下撿毛巾,再起身時被他摁住肩膀。

他沒說話,但周煙對他每一個習慣如數家珍,它們植入她的記憶,根深蒂固,自然知道他要什麽。

她面無表情地張開嘴,越來越熟練。

結束後,她撿起毛巾,站起來,收拾戰場。

每次瀉完火,他都不想再看她,轉身往外走,酒架上取下一瓶酒,開蓋,倒一杯,隨手打開電視,當前臺正在播球賽,已經打到中場。

周煙把浴室收拾好,轉戰廚房,套上圍裙給他做飯。他愛吃她炒的辣椒,雖沒言明,但每次都吃得光盤。

飯做好,比賽也結束了,司聞回房穿上黑褲,材料柔軟,更襯得他腰臀比完美。

他走到餐桌坐下,周煙隨後,給他盛一碗湯端過去。他眼皮未擡一下,拿起筷子,問道:“周煙,我是誰?”

“司聞。”

他覺得這個答案不對,又問:“我是誰?”

周煙放下湯勺,她明白,他是提醒她,他二人之間並不是可以一起吃飯的關系。

司聞擡眼看她,說:“我讓你上桌了?”

“沒有。”

司聞又說:“那還不滾?”

周煙摘下圍裙,換上衣服,往外走。

司聞吃藥後會心情好一點,會給她許多權利,比如不那麽粗魯,比如摟著她睡覺,比如親她的臉,比如她可以穿他的鞋,比如她可以跟他一起吃飯。

不吃藥時,她就是跟他身處同一個空間,那都是她的錯。

*

周煙剛到門口,天上打了幾道雷,雨隨之而來,想到衣服還沒收,她趕緊叫車往家趕。

她租了南邊老小區一套兩室一廳,很破,但位於學區,地段極好,剛過年租金就提到了四千五。

回到家時,家裏燈開著,周煙先去了陽臺,發現衣服已經收好了。

“姐姐?”

周煙回頭,看到周思源,皺眉問:“怎麽沒去補習班?”

周思源抿抿嘴,“你回來得好早啊。”

周煙拉開一把椅子,坐下來,看著他說:“我問你為什麽沒去補習班。”

周思源微微垂首,自知躲不過,小聲道:“他們說我沒爹沒媽,是野種。”

周煙火氣頓消,睫毛一動,擡手對周思源說:“來。”

周思源瞧了瞧她的手,一動不動。周煙又一聲“到我這來”,周思源這才緩緩靠近。

周煙摟住他,親他發頂,說:“他們放屁,你有姐姐,不是野種。”

周思源回抱周煙,半天才疑惑地說:“他們說我臟,可我不懂,我每天都洗澡呀。”

周煙的痛苦登時湧來,平覆良久後才松開周思源,摸摸他的臉,說:“還不是你喜歡玩泥巴,以後姐姐給你買點‘高雅’玩具。”

“什麽是高雅玩具?”

“鋼琴、毛筆、畫板顏料,姐姐認識很多老板,他們都叫小孩玩這些。”

周思源卻回到開始的話題:“我沒有玩泥巴。”

周煙無奈地望向他,實在不知道再編些什麽話叉開他的註意力,於是起身,硬生生地轉移話題,“餓了吧?想吃什麽?姐姐做。”

周思源沒胃口,轉身走向房間,“我作業還沒寫完,我先寫作業了。”

周煙的指甲嵌入發黴的土豆。

*

二十年前,歧州有個名聲響亮的風塵女,叫沈玉蝶。

那年她帶著僅兩歲的女兒周煙,在酒吧、飯店、洗腳房當前臺、迎賓、服務員,仍然還不起憑空來的高利貸。

吃不上飯時,二十塊錢就可以要她一次。

男人說她好睡,一包煙就可以,女人說她好騷,天天勾引她們男人。

後來她接受了領班的介紹,跟一個在南方做生意的男人走到一起,還把周煙送走,陪他去了外地,染上HPV和毒癮,慘遭拋棄,灰頭土臉地回了歧州。

她回來時,已懷有四個月身孕。醫生表示此時流掉她可能會性命不保,她為了活命,生了下來。但孩子出生就有病,源於母體產道中受到感染。

起初,她對這個孩子無感,但當孩子出生,她望著小小生命,仿佛被喚起母性,她突然找到生活目標,想為他好好生活,便更賣力地工作。

但她染病的事早已傳遍全城,比從前更寸步難行。

接下來的幾年她過得不好,有人說她以販養吸,販也被騙,人貨兩失,被人打死丟在了下水道;有人說她病得全身潰爛,死在了打工的飯店門口;有人說她又哄了哪裏的男人,又丟下孩子跟他去了外地,卻被賣進了大山裏。

版本很多,結果只有一個——

她死了。

周煙收到她的死訊時,她已去世一個月,同時得知自己還有個弟弟,先是驚訝,後是恐懼,最終像是找到活下去的意義,以巨額欠條為代價,脫離了待她殘暴的養父母。

那時她剛考上大學,學費不低,養父母原本就沒打算供,脫離他們,上學更是奢望,索性輟學,一天打四份工,一段時間下來,手上全是繭子,臉上都是凍瘡,卻還是承擔不起弟弟的治療費。

萬念俱灰之際,她媽以前的同事找到她,指給她一條路。

她就這樣來到糖果,下了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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